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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器成丨会买赝品的人才会买真品

陈器成(1902~1983),名木,晚以字行,别名辛伟,浙江宁波鄞县人。上海光明药厂创办人、厂长,1980年被聘为上海市文史馆名誉馆员,著名收藏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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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器成、周宝琴夫妇

周家的女婿半边天

陈器成父亲名富润,是当年宁波城中最有名的百货店“大有丰百货店”的老板,在当地很有名气。

陈器成少年时代跟从一位叫竺子寿(名大庚)的老先生学习古文,打下了扎实的国学基础,也培养了传统文化方面的审美情趣。

18岁的时候,陈器成进入上海染料大王周宗良(1875-1957年)当买办的谦信洋行当练习生。由于他勤奋好学、为人忠厚,办事踏实,很快就被老周相中,视为女婿的人选。

周宗良有四房太太,生有6子7女。几个大些的儿子都曾帮老太爷打理过家业,但虽有这么多儿子帮忙,他似乎还嫌人手不够,又亲自从员工中挑选了两位精明强干的员工当帮手,并以女儿相许,这就是周家的大女婿陈器成(娶周家大女儿周宝琴)和二女婿贺得哉先生,这两位后来都成了上海滩有名望的实业家。  

经岳父大人的刻意栽培,陈器成三年后就被提拔为部门副经理,不久又升为经理,后来专门负责代理德国拜耳制药公司的药品推销。  他很快就精通了对外贸易的种种技巧,又在青年会的夜校里进修英文,业务上更加如虎添翼。但他有自己的志向,不愿意永久地依赖老丈人的牌子做事,有志独立出来开创自己的天地。

1939年,陈器成自筹资金创办了大成进出口贸易商行(俗称“大成行”),同时鉴于国内药品大量依赖外国进口,被外商重重盘剥的情况,于第二年又创办了光明化学制药厂,生产磺胺类药,开辟了国产西药的新渠道。  

陈器成不仅办商行、办工厂有办法,还极富民族正义感。那时上海有不少洋人办的俱乐部、总会,但只许洋人享乐而不许华人进入,即使是华人买办也不行,一般洋行里的华人职员更是无缘。这在十里洋场本已成定规,周老太爷早已习以为常,而到了陈器成一代就开始反抗了,他认为这是对中国人的侮辱,于是发起成立“上海洋行华员联谊会”(简称“华联”,后改名“华联同乐会”)以相抵,时间在1936年10月。这个组织成立时还不到百人,到后来发展到三四千人,声势相当浩大。在“华联”里,一方面有丰富多彩的文艺、体育、读书、活动,同时还有多种形式的交流活动,除了交流商务信息,还交流如何对付洋人的有效办法,因此受到洋行职员的热烈拥护。后来中共地下党组织也利用这个组织宣传群众、教育群众,组织抗日统一战线。在“白色恐怖”笼罩时,这个组织还起到了掩护地下党组织的作用。由此可知,陈器成在30年代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社会活动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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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市生造菩萨鎏金铜像,东魏,兴和二年,公元540年,陈器成先生捐赠,上海博物馆藏

买赝品,学真本领

陈器成办实业赚了钱并非象一般的资本家那样忙于置房子置地,而是常常往古董铺子里跑。他青少年时代积累的传统文化知识,在中年时代有了些积蓄之后,就绽放出了收藏的花果。

有了爱好和财力,一个人并不一定能成为收藏家。而具备了上述条件成为收藏家的,常常是偶然激发,随后不可遏止地走上了收藏之路,陈器成就是如此。

陈器成收藏兴趣是从明代刘绩的《三礼图》引发出来的。所谓《三礼图》就是以古代器物表示祭天、登地、祭庙之礼,一般使用的是六种酒器。陈氏得《三礼图》后,对图中所绘的图案产生了怀疑。为了释疑,他广搜实物,想做一番考证工作。后来得到一尊青铜器,形状如鸡,和图上所绘的鸡形器物相近。后经查书,《周礼·春官·小宗伯》有记载:“辨六彝之名物,以待果将。”经过这样一番查对,使陈器成增加了考古的信心,希望能逐步把这一工作做得更完备、更深入一些,于是就开始搞起收藏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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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东安平丞”封泥西汉 前206-8年纵3.0厘米,横2.8厘米,厚1.0厘米陈器成1960年捐赠上海博物馆

鉴赏是一个专门的学问,陈器成如何学得这种知识的呢?在陈器成生前,他的老朋友、浙江杭州学人周采泉就和他交谈过这个问题。

周:“鉴赏知识,你是从哪里学来的?”

陈:“请先生教呗。”

周:“到哪里去请老师?”

陈:“多得很哩,你要肯出学费,他们就会教你。他们用的是直观教材,比书本的知识强得多。”

周:“到哪里访求这些老师?”

陈:“买古董,就得从假古董买起,这就是交学费。拼着做洋盘(傻子),大大咧咧地用重价买几件假古董来做番广告,使他们同业中竞相传说。那时,上海广东路一带有古玩市场,古董商麇集在这条街上,陈某人是挥金如土的大佬官,对我的一举一动,很快就在同业中宣扬开去。他们为了争取我这个洋盘主顾,殷勤献媚,无一家不想和我结交。”

周:“你不怕他们联合起来捉弄你这个洋盘?”

陈:“生意人为利益所驱动,有几个能搞联合的。我就是利用他们‘同行相妒’的矛盾,拿着新买的假古董,要他们指瘢摘瑕,说出佐证来,这里面的奥妙,不经过明眼人指出,确实是可以鱼目混珠的。我听了这些挑剔以后,记在心里,不动声色地回到那家出售假古董的店里,再购一件重价古董,在这次交易时,才告诉店主我当时的身份和收藏的意图,接着坦白地对店主说,我对收藏仅仅是兴趣,鉴赏方面可以说毫无经验,贵店所售之品,如经过研究是假的,事先说明应该让我调换,这是君子协定。店主听到我的社会地位之后,唯恐巴结不上这样一位大主顾,当然满口答应:‘本店货真价实,包退包换。’好,就凭他这句诺言,我把假古董退还给他。在他坚持‘货真价实’时,就把上面几位同业所指出的各点揭露出来,说这是经过行家鉴定的结论,或许你收进时也是上当受骗的,店主只得答应退货,可是货款无法照退怎么办呢?我表示货得照退,货款用‘存麦吃面’的方法,陆续调换其他心爱的古玩就是了。主人虽是很尴尬地把假古董收回去,但是对我的做法还是很感谢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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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采泉致大可先生札:……器成兄几番来信,谓自介谒以后,屡蒙启迪,获益良多,嘱转感忱!此君汨没尘埃,污而不染,温文尔雅,好学不倦,求之并世,殊不数遘,宜先生之加以青睐也。惜未睹其全盛时庋藏之富为可憾耳!……

周采泉致大可先生札:……器成兄几番来信,谓自介谒以后,屡蒙启迪,获益良多,嘱转感忱!此君汨没尘埃,污而不染,温文尔雅,好学不倦,求之并世,殊不数遘,宜先生之加以青睐也。惜未睹其全盛时庋藏之富为可憾耳!……

陈器成购进的文物古董,一般是只进不出,有时在藏友中也搞些“等价交换”。一次,陈器成收到一只粗糙的犀角杯,简直就是把整个一段犀角挖了一个酒杯大小的孔,他感到实在不太舒服。这时,刚巧有位藏友购进明人刻的犀角杯,玲珑剔透,两人比宝时,陈器成对此爱不释手,就和藏友婉转商调。调换成功之后,玩了几天,陈器成发现自己做了傻事,因为明刻杯的重量仅及他的原杯的五分之一。但他并不后悔,他说:“收藏无悔,即使买了假货也不后悔。”

陈器成收藏颇丰,青铜器、瓷器、甲骨、石刻造像均有收藏。他有间三十多平米的屋子全被藏品塞满,几无转身之地。桌案上随意放着他平素练字时用的墨,拿来一看,竟是乾隆修《四库全书》完成后制的纪念墨。其他文物有青铜器、甲骨等,质量较高。还有瓷器如宋定窑刻花大盘、明宣德白釉莲瓣暗花碗、唐褐黄釉兔耳罐、宋耀州窑瓶、盒等都属稀见之物,简直举目皆是。然而这些还只是陈氏藏品的一部分,是经过十年浩劫之后,仅仅发还的那一部分。据当年抄家时的目击者说,当时造反派们也很惊讶,一个商人为什么要收藏这么多古董?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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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宋磁州窑化花缠枝纹碗,陈器成先生捐赠,上海博物馆藏  

稀世珍藏一概捐

陈器成的藏品先后分三次全部捐献给了国家。

1962年,他将88件珍贵文物捐赠给上海博物馆。

“文化大革命”时,陈家所藏文物均被抄收,1980年落实政策发还后,陈器成又主动将重要文物130件捐赠给市文物管理委员会,其中商代甲骨100片,部分从未发表过,是研究商代历史的珍贵史料。此外,五代白釉梅花罐、宋定窑刻花大盘、明宣德白釉莲瓣暗花碗等都属稀见之物。

1985年,陈器成子女遵其遗愿,将所藏甲骨35片及部分瓷器捐赠给浙江省博物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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甲骨(拓片,资料图),陈器成捐赠,浙江博物馆
责任编辑:君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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